“还有啊,王爷不让我们把那柿子都摘完,非要留几个在那枝头,说是招鸟,给鸟吃的。”
淮序停了一停,语气不再轻快,声音盖上一层晦涩。
“我们王府不热闹,平日里没人来我们王府。下人也不多,就我们几个叫得出名字的一直跟在王爷身边伺候着。
一到冬天,结了果子,那鸟就在墙上枝头站着一排排,叽叽喳喳的,虽然吵,可王府听上去总算有点人气儿,不是冷冰冰的。”
许溪云明白他的心情,跟着自家主子一同长大,虽不指望这他飞黄腾达,可也不情愿眼睁睁看着他无人问津,一直坐冷板凳。
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有才有德的人。
可生在皇家,便注定有许多事都是自己决定不了的。
许溪云想,不过,程砚找到了自己,已经迈出了第一步,至少他也在努力着。
这一路不知怎的,行得格外的久,久到许溪云的脑袋都染上了一层倦意,久到早上还凌冽的风此时拂过脸颊时已经带了暖意,久到她不知道从哪,闻到了丝丝甜腻的香气,马车这才悠悠停下。
现如今,两人一个王爷,一个女官,走到哪里都是备受瞩目。
既不能挑个人太多的地方,否则不知道会传出去多少个故事的不同版本。
又不能挑个没有人的地方,再被有心人一传,可就要坏了许溪云的名声。
程砚想了许久,还是定在了庆杭岛。
庆杭岛虽叫岛,其实只是一个建在一片湖中央的酒楼。酒楼分八条石拱桥,连接着陆地,俗称八桥绕庆杭。
这里便是京城酒楼第一梯队,即寻常人家不仅吃不起,可能连大门往哪开都不知道。
一般来吃饭的,商人有,得是做大生意的商人。
当官的有,也得是朝廷上四品以上的官。
剩下的,便都是一些世袭王爵,王子皇孙了。
由于客人身份大都尊贵,这里没有大堂,几层全被划分为一个个的包间。
包间与包间之间有距离不说,隔音和视线也都卡得极好。
移步换景,绝对叫你无论从哪个方向都看不到旁边坐的是哪位客人。
庆杭岛也由此出名,毕竟放眼整个京城,没有一家酒楼能在隐蔽这方便出其右。
从你进门开始,便有人引着你像走迷宫一般左穿右绕,等走到最后的包间坐下时,甭说被别人看见,就连你自己兴许都不记得自己坐在哪里了,又走过几条路了。
许溪云下了马车,乖巧地跟在程砚身后。倒不是怕别的,只是她看着这里面的阵仗就有点怵得慌,又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走丢了,程砚找她怕是都要找一整天。
想到这,她又往程砚身后贴近了一分。
程砚感觉到后面有人微微靠近,些许温热传来,心头都软了几分,化成了一滩水,连说话都放轻了不少,引得那领头的小二都斜眼瞥他。
他只当没看见,侧头温声对许溪云说:“这是晋沛,你记住他的脸。以后有需要,就找他帮你安排。”
带路的小二听见自己的名字,回头对许溪云礼貌地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。
程砚话没完全说明白,点到为止,可都到这里了,大家也都完全明白了。
他这是真的把许溪云当成了自己人,连自己在各处的人手都毫无隐瞒的对她坦诚了。
晋沛在前面走着,虽不言不语,心里却受了震撼。
他听着程砚还在温温柔柔地跟许溪云交代:“这里别的倒没什么特色,就是适合和人见面,谈一些比较隐秘的事情。
你入了朝,以后少不免要接触这些,有个门道要方便得多。”
许溪云低低应着,心里却好像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。
等俩人到了包间门口,程砚要拉她让她先进门时,她才脑袋轰地一下。
不对啊,今天不是来说清楚,划清界限的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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见许溪云脸色霎地冷了,程砚心里又打鼓起来,方才一路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,莫非是这包间里的装饰她不喜欢?
两人面对面地坐下,程砚又吩咐晋沛点了几道菜。
待晋沛出了门,转身将那厚重的木门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一起,程砚这才严肃开口。
“隐瞒身份一事,是我的错,没有事先告知你,我跟你道歉。”
他眼神坦然,抿着双唇,主打一个挨打要立正,认错要诚恳。
许溪云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直接,毕竟他有的是理由借口。
他大可以说,我是怕你有危险,不愿意牵扯你。
他也可以说,我行走在外从来都不对人说真身份,被人知道了麻烦。
可他没有,他只是说,错了,对不起。
不知怎的,许溪云的鼻头忽地酸了,喉咙阵阵发紧。这些天压抑的各种复杂情绪像潮水一样向她涌来,全部交织在一起,在胸腔里门头乱撞,想找寻一个出口。
苦涩的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