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慢着!”
还没走出两步,就被和昶帝喝住。这两个字中,可以听出皇帝压抑着的怒气,自程砚进殿,短短一会儿功夫,却也沧桑了不少。
程砚没有多说一句话,也无需他说,那记录成册的证据里,已明明白白地写着。
太子虽未直接参与剥削赈灾款银,却和各部官员皆达成共识,他对他们贪赃枉法之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日后在朝堂,他们便都是东宫麾下的人,待太子顺利登基后,也要尽心辅佐他才是。
这一切,皆有往来书信为证。
和昶帝只觉胸口凝滞着一口浊气,上不来也下不去,闷得他嗓子发痒,他猛地咳嗽起来,感觉从心底泛起一阵恶心的腥甜之气。
他不是看不出程砚在跟他演戏,只是这证据却也不是捏造的,若是太子没做过,如何轮得到别人说?
太子如此行事,旁人再怎么落井下石,也是该的。
他欲与程砚多说几句,抬头却看见程砚那单薄瘦削的背影。
皇帝心中蓦地涌起一股无力的沧桑感。
前二十年,他未曾关心过程砚半分,如今一个儿子不成器,一个儿子和自己老子不亲不说,也在算计着自己。
罢了。
他摆摆手,让程砚走了,自己则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那台阶之上高高的龙椅。
第二日,宫里便传出来消息,皇上将太子禁了足。所有涉事官员,无论涉案金额多少,则暂且压入大牢,待大雪过后,万物如常之时,于郊外观星台问斩,以祭上天抚慰人间百姓。
得到此消息时,程砚正在檐下看着大家扫着雪。他微怔了片刻,许是也没想到皇帝的旨意下得如此快,竟是半分父子情谊也不顾,倒是超出了他的意料。
说来也怪,自和昶帝的旨意一下,众人罪行皆公之于众,这雪竟真的越下越小,到这日傍晚,是彻彻底底地停了。
雪一停,也方便了这桩大事在京城里迅速传开,百姓这才知晓,在自己被闷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之际,朝廷里竟无声地翻起了如此大的风浪。
别的不说,现在牢里关着的,可已经快是朝里一半官员了。
若是都斩了,那这朝堂可真就要变天了。
程砚顾不得这么多,他已做完自己该做的事,下一桩,便是
他望着刚从厨房走出来的淮序,从他手里接过小食盒,吩咐道:“今日你不用去了,我亲自去。”
说着,便往府外走去。
“王爷!外面还冻人的很!您好歹穿件披风!”
淮序在后面扯着嗓子喊道,却很快瞧不见了人影。
奇了怪了,这平日里畏寒得紧,怎么今日穿得如此单薄好看,难不成是忘了?
淮序挠挠头,也去忙自己的事去了。
昨日雪一停,许溪云便知道这寒潮快到结尾了,和姐姐收拾收拾也准备开店。
后门传来熟悉的敲门声,她以为又是淮序,将手擦擦准备去开门,却不想看见了程砚。
程砚今日穿着石青色团花束腰?衣,更显宽肩窄腰,只是看起来忒冷了些。
这么想着,许溪云也这么问出来了。
程砚脸上依然是不动声色,只说着自己不冷。
可许溪云从他手上接过那食盒时,明显看到他指节都已经冻得发红,隔得老远也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寒气逼人。
也不知他今日哪来的偶像包袱
许溪云心里腹诽着,将食盒放下,转身进了屋。再出来时,怀中结结实实地抱着一绒毯,没好气地一把塞到程砚怀里。
程砚本想着雪停了,俩人又许久未见,今日好不容易见一面,若穿的格外臃肿则会显得失礼,这才挑中了这套衣服,还特意连披风都没拿。
可他着实低估了这寒潮的余威,一出门就冻得打了几个喷嚏,险些没抗住回去多加衣物。
已经到这份上了,他也不再逞强,乖巧地披上绒毯,接过许溪云给她盛的热羹,捧在手里小口小口地抿了起来。
许溪云看得好笑,怎么躲了个灾这人连厚衣服都买不起了?
待几口温热入肚,程砚只觉浑身上下都舒坦了不少,他想起今日来的正事,跟许溪云开口正色道:“此次多谢许小姐相助,我才能把时机捏得如此巧妙,许小姐还真是神机妙算。”
俞娉
“此次多谢许小姐相助, 我才能把时机捏得如此巧妙,许小姐还真是神机妙算。”
许溪云颇不在意地摆了摆手,“这倒是不难。”
话又说回来,她重新看向程砚静如海面的眼睛。
她只是告诉了程砚什么时候雪会停, 可何时将证据上呈给皇上, 以及何时抓人, 都是他自己拿捏的。
“为何皇上会如此听你的话?”
这句话她已在心中反复磋磨数遍,此时终于问了出来, 整个人倒轻松了一大截。
程砚略抬眼,嘴角掀起一丝轻蔑的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