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终于有机会喝到烂醉。
在他们要去苏黎世的前一天。
琴酒瓶在鄢琦指尖摇晃,琥珀色的液体溅在茶几上。地下酒吧的霓虹灯管年久失修,把每个人的脸照得支离破碎。
她再一次踩上地下酒吧满是污渍的沙发,赤着脚对三两好友宣布,半个月后自己就要结婚了。
宝琳是她从小在温哥华就认识的好友。她总是留着一头英气的短发,帮她一次又一次打掩护,逃脱家里的管制,出来做自己想做的事。
“琦琦,”宝琳面色有些纠结,“是你选的吗?”
“选?”鄢琦有些口齿不清地笑了起来,手里还握着酒瓶,“选什么?选择嫁给一个我认识还不到两个月的男人吗?”
“逃啊,像宝琳的妈妈一样。”
另一位亚裔在她身旁说话,对宝琳使了个眼色。
“我妈咪当年係游过sz河先走得出嚟?。”宝琳用粤语低吼,把人从沙发上拉了下来,“你而家(现在)连行直线都行唔到啦!”
“更何况……”
她的话还没说完,包厢的门就被人推开。
门被推开的瞬间,鄢琦正把柠檬片塞进嘴里咀嚼,酸涩和血腥味在口腔炸开,让她终于看清逆光中的人影。
关铭健的下颌线条绷得极紧,骨节分明的手悬在半空,却被鄢琦一个侧身避开。他的呼吸明显沉重了几分,眸色骤然转冷:“琦琦,该回家了。”
“你怎么找到这里的?”
震耳欲聋的摇滚乐中,鄢琦泛红的眼尾在昏暗灯光下格外醒目。她甩手砸碎酒瓶,玻璃碎片飞溅到关铭健锃亮的皮鞋边。男人卷起的衬衫袖口下,小臂青筋暴起,一把将人箍进怀里:“吃了氟西汀还敢喝酒?”
“你是真不怕猝死?”
“只有阿昀知道这个地方”她含混不清地呢喃,指甲深深掐进他的手臂,“现在连她都变成你的人了?”
关铭健闭了闭眼,再开口时语气已经软了下来:“我们回家。”
“alex!”宝琳突然上前一步,挡在两人之间。她染成紫红色的短发在射灯下格外醒目:“你至少该问问她的意愿。”
男人缓缓转头,冰冷的视线如刀锋般刮过宝琳的脸:“宝琳,对么?”
他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,每个音节都裹着寒意,“请柬已经送到你母亲手里了。”男人看着对方瞬间收缩的瞳孔,慢条斯理地补充道:“就是不知道,她还有没有胆量回大陆赴宴。”
“毕竟你知道的,大陆抓偷渡抓得……”
“alex…”鄢琦胸口剧烈起伏着,踉跄地挡在宝琳面前,“我跟你回去,别为难她。”
男人看着她维护好友的模样,指节捏得发白。片刻后,他忽然扯出一抹笑,眼底却结着冰:“宝琳,苏黎世的机票已经订好了。”
他低头为鄢琦拢好散乱的衣领,“贺礼就不必带了,毕竟——你是琦琦的朋友。”
“回家吧,”鄢琦颤抖的手指攥住他的衣袖,整个人软倒在他怀里,“alex,我想回去了。”
关铭健收回视线,大手轻抚她瘦削瑟缩的脊背,干脆地将人拦腰抱起,大步走出了昏暗嘈杂的酒吧。
“去找邹医生。”
她迷迷糊糊间听着他在安静的车厢里说话,许尧似乎回了句什么,可她毫无力气支起身体,意识也混混沌沌。
“阿昀说她只是出门买东西的功夫,她就不见了,”许尧合上公文包,替关铭健检查好明日要用的证件,从后视镜里对上他阴沉的视线。
鄢琦靠在他肩头,娟秀的眉毛微蹙着,像是在诉说她的不适。
车身微微颠簸,关铭健立即抬手示意:“开慢点。”他指尖轻抚过她苍白的脸颊,“以后让阿昀寸步不离地跟着。日常采买再雇个管家。”
“再多人跟着都会百密一疏,alex。”
许尧轻轻笑了一声,“你记得我爸是怎么对他发妻的吗?”
“装定位器?”关铭健眼神扫过她光洁的脖颈和凸起的锁骨,手指无意识缠绕着她的发丝,“暂时还没到那一步,她还需要一些自己的空间。”
车窗映出他晦暗不明的神色。许久,他才像说服自己般喃喃道:“希望永远不需要走到那一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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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又在天色如墨的凌晨醒来。
睁眼时,已是在他的公寓里,身上盖着一床沾染着他雪松气息的凉被。
离烂醉只是过去了三个半小时,头痛到有些耳鸣的程度,让她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躯体化,还是宿醉反应。
指尖夹着血氧仪,和她苍白的脸色相比,上头跳动的数据勉强算得上正常。
她微微起身,却发现男人躺在她身侧,呼吸均匀绵长。他没有钻进被子里,而是安静地侧卧着,不远不近地陪伴她。
鄢琦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崭新的睡衣,眼睛有些红。
是不是未来的每一天,她都要过这样的